161018

Wha-aaa🌇:

PP黑亦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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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死者复生,这个信念从未动摇过。他被宣布死亡的那刻,我便能看见他的躯壳开始分解,像沙一样泼散,像气泡一样飘飞。实际上没有那么快,但大抵过程就是如此。统领这一躯体,维持它固定形体与稳定秩序的力量已经抽身离开了,好比羊圈的围栏已经撤走。这一时间点之后,它们开始分解比沙粒与气泡更微小的碎片,扩散开去,不再受约束。它们趋向于脱离掌控,就像时间趋于前进,太阳趋于烧尽,体温趋于降低到与环境无不同的水平,尸体趋于冻土一样僵硬。




它们还会落入其它生命的掌控,就像他呼出的最后一口气,总有稀疏的部分能进入我的呼吸系统,匆匆从我的世界线上切过。一切看似完美的循环造成假象,掩盖其中缓慢进行着的衰败。一切趋于衰败。我趋向于去到他所在之地。




他留下的一切,就像是我们小时候,将手按在纸上,沿着画下的线条。充填其中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粗糙的轮廓。不再有他的实体作为规准来修正它,随时间迁移,轮廓将越来越偏离原本的形状。这之后认识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真正地认识他了。而我还不够认识他。




有些事情会有转机。到死线的工作,求情也许还能得到延缓;失败的制作,研究了其中出错原因后,还能改正它重新来过。通过增补与修饰,总能多榨取一些机会。而致命伤就是致命伤,生命迹象的停止就是停止。




鬼神都管不了这件事。他们说得好:凭这点代价,我能为你处死指定的人;再多加一点,我能为你指定的人治愈绝症。但死亡不行。那股力量在死亡那刻开始就如沙、如浪花与泡沫,拆分成无数丝段,随风消散于无数方向。是拼不起来的,你也许可以得到一个僵尸,甚至一个有理智的人,但那只能是从别处错来的,或崭新出厂的一个。我明白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是回不来的。那股力量会做的事,会说的话,会露出的表情,那唯一个体的屏蔽五觉也能感知到的特征。




我经历了五个阶段,或许也没有。我尝试了我拥有的所有渠道,寻求了所有帮助,一副不相信我这层级的人还摆平不了这么一件事的样子。但我说过了,我从不相信死者复生。他被宣布死亡的时候,我完全明白,甚至能感觉到,他已彻底离去了,我连小一部分也不能攥住留下。我做的这一切,在开始之前我就已经相信都是徒劳。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要这么做,费这个力气。也许是为了装作正常,也许是为了装作疯狂。也许只是为了习惯。好似习惯海洋在一夜被填平后的新世界,在巨浪颠簸中修改好我的程序,适应突然被削去了一刀后剩下的未来。




所以修正过的我开始不明白了。




我本来注意不到的,如果不是耳中传来一阵幻觉般的杂音,我必须解除屏障承受城市噪音的侵袭;如果不是地面上的污迹让我想把它们驱出视野,于是我抬起了头。




他站在那个地方,斑马线的绿灯还有很长时间。烈日与树荫都投在他身上,暗着亮着光。他正看着别的地方,但像是在那里等待我,至少我这么觉得。他在等着我过去,这可能会牵引幕后的什么启动,可能会把幻象戳破;但他在等着我。




总之,我得做确认。我边往前走,边考虑这么做的理由,脚步在火箭般的迫切与铁铸的克制之间保持匀速。我的行动变得僵硬,像是刚从梦里醒来,刚刚活过来。




他转回头来,注意到了我,先冲我打招呼,在那之前眼睛先闪过亮光,表明他认识我,他并非只是过于相似的陌生人。我走近了,听到了他的声音,一切又重新拼合了起来,展现出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感知特征,就是我的意识遭受完全闭锁,也能知道他正在身旁。




我不明白。他似乎也不明白,他的一切习惯还停留在原来,他的眼睛中一场梦也才刚刚闭合。他眨了眨它们。




我在自己脑中搜索所有已知的可能,然后转望向未知的黑暗宇宙,在我们还无法触及的地方,在我们想象力的边际之外,我们还无法用言语描述表达的存在。他们一直赋予我们超出我们认定的真理所限的事物,就像最初的火,我们无法理解,只能将其接纳为奇迹。




那是一切神秘的归因。然后,我试图从已知中拼凑出一个容易理解的解释来。在我开口之前,他摇了摇头,像晃掉残留的枯叶。




我什么都不必向他解释,他不明白但他理解。我们从前就一直是这样子,让我给忘了,忘记了这么一阵子。




去吃点什么吧他说。然后他笑了一下。那比所有在记忆中反复美化过的笑容都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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