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鸢操1】前尘【下

让三娘领你去房里吧。”又说了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后谈话终于耗尽燃料。朱起身拂顺衣纹,先前那女子早提盏灯立在门口。 

“嗳,天色晚了房里暗的。”她说的时候抬了手去掠鬓角。

后来弗兰茨才安顿下来,忽然发现带来的一瓶水不知道掉在了哪里,而刚才那杯茶并不足以解渴。于是弗兰茨好不容易从床上滚起来想找陆离或三娘要水。找了一圈不见人影,反而在后院发现了一口井【这里布局按照妾身自己家乡下老房子写的虽然南方院子里有井的人家好少】,看水挺干净的于是打了一桶上来就着手喝水。

或许是被冷水刺激得感官敏锐了几分,这时弗兰茨隐隐约约觉得仿佛有什么超出自己认定常理的事件已经发生并且正在延续着。传教士在冬季的夜里立在院子里的天空下用手捧起木桶中井水来喝,院子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妄,连同那个方才与自己谈话的中国人和那个穿着宝石蓝裙子的女人。也许都是幻象吧,弗兰茨想,像是乡下民间故事里那种山林仙子或恶魔幻化的人和房屋——房屋看不出什么异常,但那些人,为什么身形面影都像是从那种中国小说绣像插图上破纸而出的书中人呢。

穿着一百多年前式样的衣服,用那种中国式的晦昧不明的优雅和礼节说着意味罕见的话

手里捧的井水顺着手指流到手背,然后沿着手腕和小臂的轮廓滑进袖口,弗兰茨凉得一悚,发现如果真是那样自己现在的位置和行为会非常招人怀疑:有些中国人认为洋人会在水井里下药引发瘟疫。

不过这个想法也没持续多久,弗兰茨就(不知出于何种理由地)转身往回走去,先过了这夜再说吧。

然而路过天井的时候明明听见身后院里有动静,出于某种原因只是躲在墙壁后面窥视:

被叫做三娘的女子和一匹上号鞍鞯的白底子青骢马立在井边,人马都是静的。朱换了一件短下摆的浅色斜襟衣服【其实是曳撒】站在稍远处,仿佛是端详着另一面墙上的忍冬花藤。马在喝那个木桶里的井水,障泥深色地子上有极东方的枝叶花鸟。半侧爬满忍冬花藤的墙上有敞开的洞门,不知是何时出现又将通往何处。

 

那个女人啊,被夜色模糊了细节的身影居然像鸟的侧影,是那种劲俊的小型猛禽,也许是鸢,被号称可以飞得无限接近天空顶部的候鸟。

朱有些突兀地说——弗兰茨差点以为他发现了自己——那后生按他说是美利坚来人啊,也是痴也是孤勇。你说过你并非中州人氏【嗳为什么会用这个词】,那么你又是何处来的呢?

弗兰茨发现月下她的眼睛仿佛是深青色。

“妾身啊。。。”陆离不知道怎么就用了这种语气和隐喻“前尘隔海嗳。”

又是半晦半明的灯谜了,他道。这时马也终于饮完水,抬头略微上下甩着额头的水珠。朱走近来翻身上马,接过缰绳催马小跑,过那洞门出去。陆离凝望那一人一马的背影,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弗兰茨转个身走向房间,他可不希望一会儿被发现。

于是弗兰茨过了睡得很不踏实的一夜,梦做得一个接一个搅成一团,内容仿佛那些花烛龙鬼的东方织锦。一个场景是他发现朱是那种中世纪记载里面容苍白动作高傲优雅,华丽的黑色装束隐藏入阴影的恶魔化身【诸君妾身稍微参考了王尔德写的东西?】,而三娘衣袖一展便化作飞鸟。

次日。

然而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睡了一觉反而更加腰酸背痛的弗兰茨起身收拾东西继续赶路——同时脑海里还盘旋着昨夜的梦境,以至于忘了向大约已经回到书斋的朱告别。陆离也同样被忽略了。

当时真应该好好向他们告别的,出了门走出一小段路的弗兰茨和那天之后每次想起这件事时的弗兰茨都这么认为。于是,当时,弗兰茨回头去望自己方才走出的门。

哪还有什么瓦屋和院落呢,那一小块屋顶分明是本土神明的庙。最不可能的推测居然成真,弗兰茨背后一凉,站定画了个十字——终于没敢回去仔细看。

于是直到许多年以后弗兰茨都不会知道,那位被他模糊地认定为异教神明的朱,曾经是百余年前上一个王朝的皇帝(不是那种想象中东方的龙袍EMPEROR而是真正的社稷主),而其后——

 

日维子卯,岁在甲申,虞渊坠北,陆昏鲁阳,挥而不返,夸父追而逡巡。。。世禄华胄,先朝遗绅,榆故老,蕨顽民,知景命有属,众归往于圣人,而其黍离麦秀之触处,而哀感者恒郁郁而莫伸。岁以是日吊其故君——于是乃神其说愚其人,易其名而隐其实,而诡而扬于众曰:是日也,太阳之生日也。夫太阳,日也,日者,君也。故君不可以灼言,故易人鬼为天神;天神不可以有忌,故易国恤为生辰。斯实惟吾乡先生不得已之苦心隐恨,其事可以感风雷,而其志可以泣鬼神。其时盖相视而共,喻其故则呜咽而难陈。年运而往,莫知其因。

以至几乎与那些崔府君,马王爷,谢必安以及诸如此类或有其人或无其实的,面目相似得只能分辨出是神明的存在成了同类。

当然,弗兰茨更不会知道,迁徙的鸢乘风千里万里,终将随着下一年的季风回归。而那个名叫陆离的女子呢——终将了其前尘

/鸢飞杳杳青云里,鸢鸣萧萧风四起,旗尾飘扬势渐高,箭头砉划声相似/

【本章完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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